摘要

  • Facebook上流傳消息指美國有七個拜登勝出的州份「由共和黨控制的州議會」派出共和黨選舉人團，投票給特朗普。
  • 經查證，該七州共和黨選舉人團在12月14日曾召開會議投票，但他們並非由州議會指派，其中兩個州份的州議會更由民主黨控制，因此有關說法錯誤。
  • 七州的共和黨選舉人團投票並沒有法律效力，只有該七州由州長確認的民主黨選舉人團才能在今屆大選代表其州份投票，因此網絡流傳指選舉出現兩套合法結果的說法同樣錯誤。

背景

2020年12月14日，美國各州的選舉人按規定召開會議，投票決定新一屆的美國總統和副總統。[1,2]根據各州已確認的選舉結果，民主黨候選人、美國前副總統拜登（Joe Biden）預計取得306張選舉人票，擊敗取得232票、競逐連任的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3]

然而Facebook專頁「作者」及《寰宇新聞》特派記者曾淯菁的個人Facebook均發文表示，有七個州份由共和黨控制的州議會派出共和黨選舉人團，投下共84張支持特朗普的選舉人票，令這七個州出現兩批選舉人票。曾淯菁指現時「形成一個僵局」，「作者」則指「兩套結果都是合法」。[4,5]兩人提到的七個州份為︰

  • 賓夕凡尼亞州（Pennsylvania）
  • 佐治亞州（Georgia）
  • 密芝根州（Michigan）
  • 威斯康星州（Wisconsin）
  • 內華達州（Nevada）
  • 亞里桑那州（Arizona）
  • 新墨西哥州（New Mexico）

「作者」的帖文有超過900次分享，曾淯菁的帖文亦有超過500次分享。

圖1、2︰Facebook專頁「作者」、曾淯菁Facebook帖文截圖

查核

根據美國國家檔案和記錄管理局（National Archives and Records Administration）的記錄，以上提及的七個州份均已確認選舉結果，由州長指派勝出的民主黨選舉人團代表該州投票選出新一任美國總統和副總統。[6-13]

共和黨選舉人團並非由州議會指派

以下首先查核上述七州的州議會有否派出共和黨選舉人團。

根據專門收集美國政治及選舉資料的網站Ballotpedia，上述七州當中，內華達及新墨西哥的州議會兩院均為民主黨佔多數[14]，因此在這兩州不可能出現「由共和黨控制的州議會派出共和黨選舉人團」。內華達及新墨西哥兩州共和黨就派出選舉人投票的聲明中，甚至沒有提及獲得州議會中的共和黨黨團支持。[15,16]

翻查其餘5州的共和黨網站及Twitter帳戶，只有賓夕凡尼亞、威斯康星及亞里桑那的共和黨就派出選舉人團發聲明，然而均沒有提及這些選舉人團獲州議會確認其當選，僅指尚有法律問題未解決、程序上選舉人團須先舉行會議及投票。[17-19]

賓夕凡尼亞的參議院及眾議院多數派（共和黨）領袖早於10月中已在報章刊文表明「在賓夕凡尼亞唯一選出總統選舉人的方法是透過普選票，州議會不能干預這個過程」[20]，兩人於12月3日共同發出的聲明中亦再次強調州議會不能另外指派選舉人。[21,22]

亞里桑那州議會有22名共和黨議員（6名州參議員、16名州眾議員）及8名候任議員聯署一份決議案，要求暫停接受該州的選舉人票。[23]然而這人數僅佔現時議會不足30%[24]，而且其中一名聯署的州參議員事後發聲明表示決議案經修改，並在聲明中強調「不應因為不喜歡選舉結果，就嘗試指派會投我黨候選人的選舉人」。[25]另外，亞里桑那州眾議院議長亦於12月4日發聲明表明州議會無權自行指派選舉人投特朗普，他亦不會違法修改已經確認的選舉結果。[26]

佐治亞共和黨的網站及Twitter帳戶都沒有關於12月14日該州共和黨選舉人團投票的聲明[27,28]，只有佐治亞共和黨主席在Twitter發文表示只為保留該黨選舉人投票的權利。[29]同屬共和黨的佐治亞州州長及副州長於12月7日已發表聲明，強調州議會僅能在選舉無法如期舉行時才可指示以其他方式選出選舉人。[30]如佐治亞州議會自行舉行特別會議，須在州參眾議院均有最少60%議員支持，然而民主黨在該州眾議院佔超過40%議席，因此不可能舉行另外指派選舉人的特別會議。[31]

密芝根共和黨網站及Twitter帳戶同樣沒有關於12月14日該州共和黨選舉人團投票的聲明[32,33]，而且密芝根州參議院多數黨領袖鍚奇（Mike Shirkey）在聲明中明確指出拜登為候任總統[34]，州眾議院議長查菲特（Lee Chatfield）亦發聲明表示自己雖然非常支持總統特朗普，但不能為了特朗普而推舉另一批選舉人。[35]

從以上資料可見，七個州的共和黨選舉人並未獲共和黨控制的州議會確認其當選——其中兩個州議會甚至並非由共和黨控制。

七州共和黨選舉人團難以讓特朗普當選

在以上各州共和黨的聲明中，有部分提及1960年的美國總統選舉中，夏威夷州長最初確認共和黨候選人尼克遜（Richard Nixon）勝出該州選舉，但當時仍有選舉訴訟，而民主黨選舉人團投票給該黨候選人甘迺迪（John F. Kennedy），並指今次有關的共和黨選舉人團都是做相同事情。[36]此外，賓夕凡尼亞及威斯康星共和黨的聲明均表明，兩州共和黨選舉人團開會投票的舉動，是為了保留他們在選舉過程中的角色。[37]

亞里桑那共和黨的聲明中，更指在《CNN》網站上一篇文章說明了共和黨選舉人於12月14日投票，並把兩個選舉人團之間的衝突交由國會決定的做法具正當性及合理。聲明所指應為11月4日（美國總統大選投票日翌日）由律師兼《CNN》主持鍾斯（Van Jones）與哈佛法學院教授拉鍚（Lawrence Lessig）合撰的評論文章。[38]

1960年夏威夷的案例

文章提到，賓夕凡尼亞可能成為是次大選關鍵州份，應該按所需的時間點票，並講解了1960年美國總統選舉中夏威夷的案例。當年夏威夷最初點票結果為尼克遜以141票之差擊敗甘迺迪，於是該州代理州長在當年12月28日確認共和黨選舉人團當選，這三名選舉人於同年12月19日投票予尼克遜。但經重新點票後，甘迺迪以115票之差勝出，點票於12月30日才完成，州長於1961年1月4日再發一次確認證明，改為確認民主黨選舉人團勝出。

由於憲法規定選舉人投票的日期，因此在1960年12月19日夏威夷共和黨選舉人投票時，該州的民主黨選舉人同樣按規定開會投票，並把結果寄給國會。當法院按重點結果裁定甘迺迪勝出後，民主黨選舉人獲州長確認當選，1961年1月6日美國國會點票時便收到兩批選舉人票，一批投予尼克遜，另一批投予甘迺迪。參考美國國會記錄，1961年1月6日主持點票者為時任副總統尼克遜，他提出民主黨選舉人為夏威夷的合法選舉人，席上沒有任何反對，甘迺迪順利取得該州三張選舉人票。[39]

鍾斯及拉錫的文章建議，假如賓夕凡尼亞未能及時確認選舉結果，該州州長應讓兩黨選舉人都投票，再交由國會點選舉人票時作正確決定——兩人認為，正確決定是基於人民投票的最後點算結果，並只點算獲州長確認的選舉人票，而當年尼克遜作了正確決定。

三種可能情況

根據美國聯邦法律規定，若某州份只有一組合法、按規定確認的選舉人票，唯有當參眾兩院共同通過才可否決這些選舉人票。[40]換言之，如果上述七州的共和黨選舉人票在2021年1月6日前仍未獲得任何官方機構確認，則只有七州州長確認的民主黨選舉人票為合法選舉人票，而且由於民主黨在新一屆眾議院435個議席當中取得最少222席[41]，在民主黨於眾議院過半的情況下，共和黨無法否決這七州選舉人票。

另一個可能情況是，上述七州當中有部分州份的共和黨選舉人票獲州議會確認。在此情況下，首先須面對的問題是州議會是否有權另外指派選舉人。根據美國憲法，每個州的選舉人以該州州議會規定的方式指派[42]，然而上文已提及有州議員表明他們受州法律所限，無法自行指派選舉人。

此外，今年美國最高法院就關於「失信選舉人」（不按該州結果投票的選舉人）的Chiafalo v. Washington案作出裁決，代表「失信選舉人」的拉鍚曾詮釋該案判詞指州議會的權力受限制，不能自行指派違反該州選舉結果的選舉人[43]，這說明州議會另行指派選舉人的做法至少有法律上的爭議。而且根據美國聯邦法律，假如兩組具資格的選舉人票有爭議，而且參眾兩院未能達成共識，便應點算獲州長確認的選舉人的選票。[44]換言之，假設上述七州當中最終有部分州議會確認共和黨選舉人團，只要民主黨在眾議院選擇現時已由州長確認的選舉人票，拜登仍能順利獲得這些選舉人票並當選美國總統。

第三種可能情況是，在12月14日選舉人團投票至1月6日點票期間，有部分州份的選舉訴訟最終改變了該州選舉結果，令該州州長如1961年的夏威夷州長般再發出另一張證明，確認共和黨選舉人團當選。

不過，1960年夏威夷選舉最初結果為尼克遜獲92,505票、甘迺迪獲92,364票，兩人得票僅差141票，票數差距僅佔兩人總票數不足0.08%。[45]相比之下，現時特朗普落敗的州份中，差距票數及比率最少分別有超過一萬票和0.24個百分點[46]，而且比率上最接近的佐治亞州結果已經過重新點票[47]，可見透過重新點票改變選舉結果的機會極微。

若重新點票無法令特朗普反勝，餘下只有推翻選舉結果的訴訟。但自11月大選以來，特朗普陣營已多次提出選舉訴訟，惟未能改變任何州份的選舉結果。[48]特朗普目前只得232張選舉人票，代表他須多取38票才可連任美國總統，以上述七州的選舉人票數推算，他必須推翻最少三州的選舉結果才有望連任總統。[49]以現況推斷，特朗普能夠透過訴訟推翻三州選舉結果的機會極微，各州共和黨聲明也無法指明哪宗訴訟能讓他們勝出，而且即使這做法成功，若由州議會指派選舉人，則同樣面對上述第二種情況的問題。

結論

在12月14日，美國賓夕凡尼亞、佐治亞、密芝根、威斯康星、內華達、亞里桑那及新墨西哥七州的共和黨選舉人團開會投票，然而這七州獲州長確認的正式選舉人均屬於在七州選舉中勝出的民主黨。

Facebook專頁「作者」和記者曾淯菁指七州的共和黨選舉人由「共和黨控制的州議會」派出，然而此說法並沒有任何事實根據，其中兩州的州議會甚至由民主黨控制。

曾淯菁指現時「形成一個僵局」，「作者」則指「兩套結果都是合法」，兩個說法均與事實不符。目前七州共和黨選舉人所投下的票沒有法律效力，2021年1月6日美國國會點票時，不會計算這些選票。

考慮到美國選舉制度、七州民主黨選舉人獲州長確認資格以及眾議院由民主黨控制的事實，即使現時至點票前有任何變化，推翻最少三州選舉結果而讓特朗普當選的機會仍然極微。

資料來源

  1. Electoral College makes it official: Biden won, Trump lost (AP News)
  2. Electoral College Affirms Biden Win With California Vote : Biden Transition Updates (NPR)
  3. 2020 Electoral College Results (National Archives)
  4. Facebook專頁「作者」帖文
  5. 曾淯菁Facebook帖文
  6. Certificate of Ascertainment of Presidential Electors of the Commonwealth of Pennsylvannia
  7. November 3, 2020 General Election Official Results (Georgia Secretary of State Brad Raffensperger)
  8. Certificate of Ascertainment of Georgia
  9. Certificate of Ascertainment of Michigan
  10. Certificate of Ascertainment of Wisconsin
  11. Certificate of Ascertainment of Nevada
  12. Certificate of Ascertainment for Presidential Electors of Arizona
  13. Certificate of Ascertainment of New Mexico
  14. Ballotpedia: Partisan composition of state legislatures
  15. Nevada Republican Presidential Electors Casting Electoral Votes for President Donald J. Trump (Nevada Republican Party)
  16. RPNM Takes a Stand On Today’s Electoral College Votes (Republican Party of New Mexico)
  17. Republican electors cast procedural vote, seek to preserve Trump campaign legal challenge (PA GOP)
  18. Statement on Republican Electors Meeting (Republican Party of Wisconsin)
  19. Arizona Republican Party Twitter帖文（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20. Pennsylvania lawmakers have no role to play in deciding the presidential election (Centre Daily Times)
  21. Senate and House Republican Leadership Announce Plans to Restore Confidence in Voting System (Pennsylvania Senate Republicans)
  22. Joint Statement of Pennsylvania Senate President Pro Tempore Jake Corman, House Speaker Bryan Cutler, Senate Majority Leader Kim Ward and House Majority Leader Kerry Benninghoff
  23. Senator-Elect Kelly Townsend Twitter帖文（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24. Ballotpedia: Arizona State Legislature
  25. Statement from Senator Paul Boyer (Arizona State Senate Republican Caucus)
  26. Speaker Bowers Addresses Calls for the Legislature to Overturn 2020 Certified Election Results
  27. GAGOP（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28. GAGOP (@GaRepublicans) Twitter帳戶（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29. David Shafer Twitter 帖文（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30. Gov. Kemp, Lt. Gov. Duncan Issue Statement on Request for Special Session of General Assembly
  31. Georgia governor again rejects lawmakers replacing electors (AP News)
  32. Media Center (MIGOP)（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33. Michigan GOP (@MIGOP) Twitter帳戶（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34. Shirkey issues statement regarding election (Michigan Senate Republicans)
  35. Lee Chatfield Twitter帖文（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36. 見新墨西哥、賓夕凡尼亞及亞里桑那共和黨的聲明（[16]、[17]及[19]）。
  37. 見[17][18]。
  38. Opinion: Why Pennsylvania should take its time counting votes (CNN)
  39. January 6, 1961 87th Congress, 1st Session Vol. 107, Part 1 — Bound Edition (Congressional Record)，見文件第289至290頁。
  40. “... and no electoral vote or votes from any State which shall have been regularly given by electors whose appointment has been lawfully certified to according to section 6 of this title from which but one return has been received shall be rejected, but the two Houses concurrently may reject the vote or votes when they agree that such vote or votes have not been so regularly given by electors whose appointment has been so certified.”, 3 US Code § 15 - Counting electoral votes in Congress (Legal Information Institute)
  41. Ballotpedia: Election results, 2020: Control of the US House
  42. U.S. Constitution Article II, Section 1, Clauses 2  (Legal Information Institute)
  43. State Legislatures Can’t Ignore the Popular Vote in Appointing Electors (Lawfare)
  44. “But if the two Houses shall disagree in respect of the counting of such votes, then, and in that case, the votes of the electors whose appointment shall have been certified by the executive of the State, under the seal thereof, shall be counted.”, 3 US Code § 15 - Counting electoral votes in Congress (Legal Information Institute)
  45. 見[39]第289頁。
  46. Wikipedia: 2020 United States presidential election
  47. November 3, 2020 Presidential Recount (Georgia Secretary of State Brad Raffensperger)
  48. Trump's election fight includes over 50 lawsuits. It's not going well. (NBC News)
  49. 見[3]。

本文出自事實查核實驗室（Factcheck Lab），轉載前請先參考其版權聲明。

撰寫︰鄭家榆（執行編輯）
複核︰區家麟（編審成員）
校正︰劉軒（編審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