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 陶傑在電台節目中引述前美國國家安全局官員賓尼的說法，後者聲稱以一組簡單數字可以說明美國大選出現舞弊。
  • 賓尼混淆了《華盛頓郵報》計算投票率的方法，從而得到錯誤的總票數（1.4億），並以此錯誤推論「拜登得票應少於特朗普」，陶傑另外引述的網站亦犯下相同錯誤。
  • 有學者整理了美國各州官方選舉數據，今次大選總票數應為1.58億左右。
  • 陶傑講述的「美國選舉作弊疑雲」實際上是錯誤使用投票計所得出的錯誤結論。

背景

2020年12月25日，時事評論人陶傑於《商業電台》頻道「雷霆881」的DJ專欄《評天下》引述前美國國家安全局官員賓尼（William Binney）的說法，後者聲稱以一組簡單數字可以說明2020年美國總選舉出現舞弊。[1]

陶傑引述賓尼的說法指美國全國有約2.12億註冊選民，並指《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的數據顯示今屆美國大選投票率為66.2%，所以應有約1.4億選民投票。根據報導，特朗普（Donald Trump，陶傑在專欄中譯作「川普」）得到約7,400萬票，拜登（Joe Biden）最多只能到得到餘下6,600萬票。

陶傑又稱一個叫「網關專家」（未有提及英文名稱）的網站整理數據，跟賓尼的發現接近，指拜登有多達1,300萬票重複點算。陶傑於專欄最後表示︰

重複嘅計咗畀邊個呢？當然唔會計畀Donald Trump啦，所以呢條數係好簡單，唔需要話咩電腦軟件、數學計算、統計學常識，一千三百萬選票肯定呢就係假嘅，如果《華盛頓郵報》同埋美國家情報官嘅專業權威不容質疑嘅話，所以難怪而家嘅川普總統死人都唔會放棄。

查證

陶傑指賓尼在Twitter堅持美國大選有作弊，應是指賓尼於12月19日的Twitter帖文[2]，該帖文內容跟陶傑專欄的說法接近︰

圖1︰賓尼帖文截圖

賓尼引述的選民數字（2.12億）及投票率（66.2%）分別來自網站「World Population Review」的整理[3]以及《華盛頓郵報》報導。[4]

「World Population Review」整理了各州的選民登記人數、人口總數、選民數字更新日期，並附上各州官方網站作為資料來源。根據該網站列出的數據，美國50州的選民登記人數總數為213,799,467人，即近2.14億。[5]由於部分州份的選民數字更新日期較早，例如蒙大拿（Montana）、北達高他（North Dakota）及德州所列資料為今年3月的選民數字，大選前的整體選民數字應該更高——蒙大拿選民人數由3月時的696,292增至大選時的752,538[6]、德州選民人數則由3月的16,211,198增至大選時的16,955,519[7]（北達高他為唯一不用登記成為選民的州份[8]，故屬例外）。

至於《華盛頓郵報》關於投票率的報導，12月18日更新的版本顯示數字為66.2%，12月28日則更新為66.3%。

圖2︰《華盛頓郵報》報導截圖

不過投票率有不同計算方法，分別為「投票人數佔整體選民比例」或「投票人數佔具選民資格人口比例」。在美國，並非所有具投票資格的公民均自動成為選民，所以兩個數字並不一樣，而《華盛頓郵報》的報導中明確提到為後者（“as a share of the voting-eligible population”）。

因此賓尼的推論犯下明顯錯誤，他以「投票人數佔具選民資格人口比例」乘以「選民總數」，並以為會得出「總投票人數」。由於具選民資格人數多於選民人數，所以他得出的數字應比實際投票人數少。

另外，陶傑在專欄指《華盛頓郵報》「請咗專家做咗一份詳細嘅break down嘅表格，將各個州嘅選民加埋晒，就發現美國註冊嘅選民人數係超過2,100億」，所指應該為「World Population Review」整理的數據，與《華盛頓郵報》無關，並把選民人數「超過2.1億」說錯成「超過2,100億」。

至於陶傑提到的「網關專家」網站相信是指網站「The Gateway Pundit」，該網站一篇報導宣稱「簡單數學顯示拜登宣稱取得票數比2020年大選中投票的合資格選民還要多1,300萬票」，內容跟陶傑專欄提及的理據相似。[9]「The Gateway Pundit」實際上只是把「World Population Review」整理的各州選民數據加起來，得出美國選民總數（如上文數據相同），再用跟賓尼相同的方法（乘以66.2%）推算，因此犯下相同錯誤。「The Gateway Pundit」宣稱拜登有1,300萬票為重複點算或偽造選票，屬錯誤推論。

專門研究選舉的美國佛羅里達大學政治科學教授麥當勞（Michael P. McDonald）[10]在網站「美國選舉計劃」（United States Electoin Project）整理了更詳細的投票數據。[11]「美國選舉計劃」先以美國人口普查局2018年及2019年適齡投票人口（voting-age population）估計數據，推算出2020年11月的相關數字，然後按各州規定扣除非美國公民及因犯罪（正在服刑、緩刑或假釋者）而失去投票資格的人數，從而得出各州具選民資格人口的估計數字。他們亦從各州的官方或臨時選舉結果整理選票數字（分別有總投票人數及美國總統大選的投票人數），從而得出以「具選民資格人口數字」為基數的投票率。

根據他們的計算，在總統選舉中的投票人數為約1.58億，比賓尼以錯誤方法推算出來的1.4億多出約1,800萬，而今屆美國大選具選民資格人口則約有2.39億，投票率在66.1%至66.7%之間，跟《華盛頓郵報》的數字接近。

根據《Decision Desk HQ》的推算以及《維基百科》整理的各州官方網站數據[12,13]，今次美國大選中特朗普得到約7,421萬票，拜登則得到約8,127萬票，合共得票為1.55億左右，稍低於上述由「美國選舉計劃」整理的總投票人數（1.58億），未出現「投票人數少於特朗普及拜登得票總數」的情況。

（更新︰關於是次大選的官方數字，可參考附錄2的整理。[a]）

結論

陶傑在專欄中引述賓尼的說法，指美國大選投票人數僅得1.4億，少於特朗普及拜登的總得票數，實際上混淆了兩種投票率的計算方法，從而得出錯誤結論。他又引述網絡消息指拜登得票中「多達1,300萬張係重複嘅」，此說法同樣錯誤。

更新

a. 為確保引用數據可靠，Factcheck Lab從各州政府官方網站取得選舉數據再作整理，並於附錄2把結果跟上述「World Population Review」、「美國選舉計劃」及《維基百科》整理的數據對比。（更新時間︰2021-01-05 12:58）

附錄1︰陶傑發言逐字稿

以下為陶傑專欄的逐字稿（省略部份「呢」字以便閱讀）︰

本屆嘅美國大選，民主黨集團有無作弊呢？美國國家安全局前情報官威廉·賓尼（William Binney）喺Twitter嗰度就堅持係有作弊，而且由專業角度列出一組簡單嘅數字嚟到說明。

賓尼話，現在美國全國註冊選民有二億一千二百萬，咁既然今次嘅投票率係百分之六十六點二，咁算係非常之高，咁即係話呢，總共有一億四千萬人投咗票。

咁喺一億四千萬人投票嚟講呢，如果Donald Trump（川普）得到七千四百萬票，咁拜登最多最多只係淨低呢六千六百萬票啫，即係相差共八百萬票咁多。而賓尼話呢個數字同而家所被告知嘅呢係完全不符合，賓尼所講嘅係根據主流媒體《華盛頓郵報》嘅數據。

《華盛頓郵報》指出2020年今次嘅美國嘅選民投票率呢，係百幾年來最高，而且呢，《華盛頓郵報》裏面不但係咁講，仲有請咗專家做咗一份詳細嘅break down嘅表格，將各個州嘅選民加埋晒，就發現呢美國註冊嘅選民人數呢係超過二千一百億。

咁呢一個叫「網關專家」嘅網站發現呢個數據同賓尼嘅數據非常之接近，咁即係話，如果川普贏咗七千四百萬張票，拜登呢最多最多得嗰六千七百萬張，咁即係話，多達一千三百萬張係重複嘅。

重複嘅計咗畀邊個呢？當然唔會計畀Donald Trump啦，所以呢條數係好簡單，唔需要話咩電腦軟件、數學計算、統計學常識，一千三百萬選票肯定呢就係假嘅，如果《華盛頓郵報》同埋美國家情報官嘅專業權威不容質疑嘅話，所以難怪而家嘅川普總統死人都唔會放棄。

附錄2︰美國大選相關數據整理

本篇查核報告發佈後，Factcheck Lab透過Google搜尋美國人口普查局的人口數據、美國各州官方網站上的選舉結果及投票數據。完整試算表及資料來源見此連結。以下為簡單講述結果，並跟上述「World Population Review」、「美國選舉計劃」及《維基百科》整理的數據作對比。

按美國人口普查局以2010年數據推算出來的2019年7月1日美國全國人口為3億2,948萬，全國18歲以上人口則為2億5,666萬。「美國選舉計劃」以2018年及2019年數據插值推算的2020年11月適齡投票人口（voting-age population, VAP）為2億5,761萬，兩個數字相差小於1%。而「美國選舉計劃」推算的「具選民資格人口」（voting-eligible population, VEP）——排除了非美國公民及因服刑而失去投票資格者——則為2億3,925萬。

註冊選民人數方面，Factcheck Lab均使用官方數據，主要來自選民登記或投票率數據頁面，不過各州提供數據仍有差異，例如有些州份只提供活躍選民（active voters）數據，有些州份則沒有明確指出其選民數字為全部選民抑或活躍選民，此差異令各州的選民投票率有別。此外有8個州份未提供大選當日的選民登記人數，但多數均提均了11月份或11月1日的數據，只有三州例外︰

  • 堪薩斯（Kansas），非正式的7月1日數據；
  • 緬因（Maine），7月14日的活躍選民數據；
  • 田納西（Tennessee），6月選民數據。

Factcheck Lab的試算表中，如有關州份提供數字為活躍選民數據，或並非投票日當日的選民數據，均會於數字所屬的儲存格中註明。

根據Factcheck Lab的整理，美國全國選民人數為2億1,321萬，與上述「World Population Review」整理的數字（2億1,380萬）相差小於1%。

投票人數方面，由於Factcheck Lab主要參考各州的官方大選投票數據（turnout data）頁面，如未有提供才以總統選舉總票數為準，如後者亦未有提供，則會計算各候選人的得票總和。相比之下，《維基百科》表格整理總統選舉的總票數、「美國選舉計劃」的統計則包括兩項數字，包括估計總票數（estimated total ballots）及總統選舉總票數（但當中兩州使用投票人數較多的參議員選舉）。

根據Factcheck Lab的整理，是次美國大選投票人數為1億5,946萬，而《維基百科》整理的美國總統選舉投票人數為1億5,838萬，「美國選舉計劃」推算的大選總票數為1億5,969萬、總統選舉投票人數為1億5,824萬。各項數字均相差小於1%。

而特朗普及拜登的得票方面，Factcheck Lab整理數據後再跟《維基百科》的表格對比，修正三項錯誤（其中兩個州份的官方網站上有不同時段的數據，以較後提供的數據為準，另一項為輸入錯誤）後，兩組數據所得結果完全相同︰特朗普得票為74,216,747，拜登得票為81,268,867。兩人總得票為155,485,614，少於上述的總票數（1.58億）。

對比Factcheck Lab整理的選民數字以及「美國選舉計劃」整理的具選民資格人數，有7個州份的選民註冊率超過100%，分別為︰

  • 亞拉巴馬（Alabama），100.70%；
  • 阿拉斯加（Alaska），113.33%；
  • 特拉華（Delaware），102.64%；
  • 密芝根（Michigan），107.96%；
  • 新罕布什爾（New Hamsphire），103.69%；
  • 新澤西（New Jersey），104.03%；
  • 佛蒙特（Vermont），101.29%。

以上州份提供的選民人數均未有提及是活躍選民人數，而7州以具選民資格人口計算的投票率則在63.24%至75.46%之間（全國各州數字在54.84%至79.96%之間）。其中密芝根為選情較緊湊的關鍵州份，Factcheck Lab早前的事實查核報告指出該州2020年10月的活躍選民人數為7,151,051，少於「美國選民計劃」推算的該州具選民資格人口（7,550,147）。

若以選民人數計算，只有懷俄明（Wyoming）的投票率超過100%，該州政府提供的文件中註明這是該州容許選民在投票日登記所致，而且自2000年起各次大選的投票率均在101%至107%之間。若以具選民資格人口計算，懷俄明的投票率則為64.56%。

資料來源

  1. 評天下 陶傑 美國選舉作弊疑雲（商業電台881903.com）
  2. Bill Binney (@Bill_Binney) Twitter帖文（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3. Number Of Registered Voters by State 2020 (World Population Review)
  4. Voter turnout in 2020 election: US has record turnout (The Washington Post)（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此為12月18日更新版本）
  5. 詳情見此試算表，數據來自[3]。
  6. 2020 Statewide General Election Canvass (Montana Secretary of State Corey Stapleton)
  7. November 2020 Voter Registration Figures (Texas Secretary of State Ruth R. Hughs)
  8. Q: When do eligible voters register for an election?  (North Dakota Secrtary of State)
  9. REVEALED: ‘Simple Math’ Shows Biden Claims 13 MILLION More Votes Than There Were Eligible Voters Who Voted in 2020 Election (The Gateway Pundit)（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10. Michael McDonald (Deparatment of Political Science, University of Florida)
  11. 2020 November General Election Turnout Rates (United States Election Project)
  12. DDHQ Election Results
  13. Wikipedia: 2020 United States presidential election: Results

本文出自事實查核實驗室（Factcheck Lab），轉載前請先參考其版權聲明。

撰寫︰鄭家榆（執行編輯）
複核︰梁俊勤（編審成員）
校正︰劉軒（編審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