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 社交媒體有帖文指密芝根州「爆出14000張死人票的醜聞」，涉及選民在1850年至1902年出生，又指《CNN》抽樣其中50人檢查後「說13人確實活著」。
  • 經搜尋可在網絡上找到相關含有14,549個選民資料的名單，然而出生年份介乎1901至1920年間，與帖文描述不符。
  • Factcheck Lab檢查了名單其中100人的資料，密芝根州選民資訊中心的記錄顯示當中12人曾申請缺席投票，9人成功寄出選票。
  • 按此比例推算，14,549人名單中只有一千多人投票，與該州100歲或以上人口的估計投票數字相若。此外亦可推算出名單中大部分人曾登記成為選民及已經死亡，但翻查投票資料，未能證明有人利用死者的選民身分投票。
  • 帖文宣稱密芝根州「爆出14000張死人票的醜聞」，有關說法沒有證據。
  • 帖文描述《CNN》的查核時，忽略報導中「未有發現死者投票」的重點，帖文予人「《CNN》無視樣本中有37名死者投票」的印象，屬誤導內容。

背景

Facebook專頁「作者」在2020年11月11日發文，指美國大選「接連傳出消息指多個搖擺州在覆核中發現數以萬計的非法及問題選票」。[1]提及密芝根州（Michigan）的部分中，「作者」表示︰

該州爆出14000張死人票的醜聞，全都是生於1902年前的登記選民，當中最老郵遞投票者1850年出世，至今170歲。CNN抽樣其中50人「Fact Check」，說13人確實活着。

「作者」的帖文未有提供資料來源。作家余杰的Facebook帳戶複製了相同文字，同樣未有提供資料來源，有96次分享。[2]

查證

在Google搜尋「14000 dead voter michigan」可以找到相關的報導及事實查核報告[3,4]，從而找到有關名單在Pastebin.com的連結，然而點下連結可見到訊息指頁面「已經過期、被建立頁面者或Pastebin職員移除」。[5]

雖然互聯網檔案館（Internet Archive）的「網絡時光機」（Wayback Machine）儲存了網頁較早前的版本，但備份網頁顯示Pastebin當時設置了一個警告頁面，須按下「Ok, show me the paste」才可讀到內容，而且在備份網頁點擊時無法看到有關資料。[6]Pastebin.com容許用戶匿名張貼純文字資料，加上沒有顯示名單的備份網頁，難以追蹤資料來源。

透過在網絡搜尋Pastebin連結的名單備份，Factcheck Lab找到一個共14,550列資料的Google試算表，並分成名字、姓氏、出生年份及美國郵政編碼（ZIP Code）4行，沒有其他資訊。[7]透過對比有關報導和事實查核報告中提及的名字[8]，以及在密芝根州選民資訊中心（Michigan Voter Information Center, MVIC）的選民資訊頁面搜尋相關資料（見下文），Factcheck Lab相信上述Google試算表為在網絡流傳及據稱為「14000死人票」的名單，並複製資料以作查核。[9]

抽樣檢查方法及結果

該試算表名單上共14,549人，出生年份均在1901至1920年之間，以較遲出生者佔多數（詳見分佈下方圖表）[10]，與「作者」帖文提到的「全都是生於1902年前的登記選民，當中最老郵遞投票者1850年出世」不符。另外，試算表上的郵政編碼在48001至54540之間，均為密芝根州地區的郵政編碼。[11]

《CNN》的記者查核了14,549人名單上其中50人——首25人以及隨機抽查25人——的資料，在MVIC輸入名單上的資訊，以檢視他們有否申請缺席投票和寄回選票，再從公開記錄查看名字，看看這些人是否已經逝世。《CNN》的報導表示，他們檢查的50人當中有37人確實已經死亡，記錄顯示這些人沒有缺席投票，餘下13人仍然活着，當中只有5人投票。《CNN》強調這50人的樣本不夠代表性，但沒有發現已死亡的選民投票。

「作者」對《CNN》查核的描述僅為「抽樣其中50人『Fact Check』，說13人確實活着」，連同帖文其他內容予人「《CNN》無視37名死者投票」的印象，並忽略報導中「沒有發現已死亡選民投票」的重點，屬誤導內容。

Factcheck Lab以類似方式檢查了名單上其中100人——首50人及隨機抽查50人——的資料，在MVIC輸入名單上提供的姓名、出生年份和郵政編碼，再不斷嘗試輸入各個出生月份，直到顯示選民登記資料為止。在Factcheck Lab複製的名單上，除原有資料外亦記錄了以下資料︰

  • 抽樣檢查的100人的出生月份（如未有登記則填上0）；
  • 有否申請缺席投票；
  • 申請缺席投票日期（如有申請缺席投票）；
  • 當局寄出選票日期（如有申請缺席投票）；
  • 當局收到選票日期（如有申請並寄回缺席投票）。

試算表中的「stat」工作表則記錄了多項統計資料，包括出生年份、出生年份比例及隨機抽查的50個編號等。[12]

在Factcheck Lab查核的100人當中，99人均已登記成為選民，只有12人顯示申請缺席投票（首50人佔6個，隨機抽樣佔6個），9人寄回選票（首50人佔5個，隨機抽樣佔4個）。出生年份分佈同樣以越遲出生的佔多數，而且申請缺席投票的選民當中年紀最大為105歲。由於未能找到可靠及可公開驗證的方式確認，Factcheck Lab未有檢查這12人是否仍然活着。

單就是否有投票的結果而言，Factcheck Lab跟《CNN》的檢查結果類似，均顯示名單中9%至10%選民在今次大選中投票。若以此比例推算，14,549人的名單中則有約1310至1455人投票，但《CNN》及Factcheck Lab的抽查樣本數量少，推算數據誤差較大。

密芝根州務院的回應

因應網絡流傳的名單及「死人可以投票」的傳言，密芝根州州務院（Michigan Department of State, MDOS）亦回應指這些說法失實，表示他們以及新聞機構均有從名單中抽取樣本檢查，未發現有任何選票屬於已離世的人。[13]

州務院的回應又提到密芝根州以美國社會安全局（Social Security Administration）的死亡資料定期移除選民名冊中的死者，但有時候這個過程未能發現選民死亡時，該選民便會留在名冊上，直至地區的選舉工作人員發現並將之刪除。

與此同時，當局有措施確保沒有人能利用缺席投票代替其他人（無論是否在生）投票，包括核對選票信封上的簽名。

在密芝根州的現行機制下，即使選民預先申請缺席投票，但在寄出選票後至選舉投票日期間死亡的話，其選票仍不會被點算。今年8月14日，密芝根州務卿網站上提到當時的初選中，有846名選民在投票後、投票日前逝世，以致其選票未被點算。[14]

錯誤的出生日期

名單上亦有錯誤的出生日期，例如根據14,549人名單，第13,527項的布里切斯（Donna Brydges）出生於1901年。[15]《美聯社》（Associated Press）透過選民登記資料聯絡到布里切斯，確認她仍然生存。[16]

密芝根《Bridge Magazine》則指出布里切斯其實只有75歲，原本在合資格選民檔案（Qualified Voter File）中記錄的出生日期為1901年1月1日。根據當地負責處理選民資料的官員解釋，當年把選民登記記錄轉移到電腦系統時，若輸入人員不清楚選民的出生日期，預設填上「1901年1月1日」。在布里切斯的記錄在網絡上受到關注後，當局查了她的駕駛證件記錄，確認她出生於1945年。[17]

Factcheck Lab未能檢閱密芝根州的合資格選民檔案，只透過上述MVIC的選民資訊頁面輸入資料，確認現時記錄中她出生於1945年6月。

密芝根州100歲或以上人口推算數字

名單上所有人均在1920年或以前出生，可假設全部為100歲以上（按比例推算，有約3%人99歲[18]）。以下參考密芝根州100歲或以上人口的數字，協助判斷若有過千名百歲以上選民投票是否合理。

根據美國普查局（United States Census Bureau）於2010年發表的報告，當年普查結果顯示密芝根州有1,729名100歲或以上的居民。[19]另外美國普查局於2019年發表的密芝根人口推算數據顯示，該州85歲或以上人口由2010年的191,881增至2019年的213,136，增幅逾11%。[20]若100歲或以上人口按相同比例增長，現時估計已超過1,900人。

以今屆美國總統選舉密芝根州的票數（5,528,509[21]）及2019年美國普查局推算該州18歲以上人口（7,842,924[22]）去計算，是次選舉投票率接近70.5%。假設現時密芝根州100歲以上人口有1,900人，而且投票率相同，則今次選舉會有約1,330位過百歲的選民投票。

以上計算採用了一連串的假設，即使採取較保守的估算，亦可能有偏差。不過此處不需要準確數字，以上結果足以說明在正常情況下，密芝根州選舉中有千多名過百歲選民投票不足為奇。假如要以這張名單指控選舉出現大規模、系統性的舞弊，至少要證明名單上曾投票的選民人數遠超1,900人。

受限於人手、時間及系統改動（見附錄），Factcheck Lab只能夠抽查名單上其中100人。雖然以此推算，名單中實際上有投票的人數在上述合理範圍之內，然而樣本不足導致的誤差，令數據無法證實或否定名單上的投票人數少於密芝根州過百歲居民人數。此外，上述查核無法證實所有投票者仍然在生。

結論

在多項限制之下，上述對14,549人名單的查核及分析，仍然足夠得出四個結論︰

一，名單中絕大部分人仍然在選民名冊。Factcheck Lab的100個樣本中，99個均在選民名冊上，取樣誤差不足以推翻此結論。

二，名單中大部分人已經死亡。2010年密芝根州過100歲或以上人口為1,729，美國普查局推算在過去9年85歲或以上人口增長了11%，即使假設100歲或以上人口翻倍，仍只佔14,549人名單上不足四分之一。

三，名單中大部分人未有在今次選舉中郵寄投票。Factcheck Lab檢查的100個樣本中，只有12人申請了缺席投票、9人寄出選票，而《CNN》檢查的50個樣本中則只有5人寄出選票，即約10%，取樣誤差不足以推翻此結論。

四，名單不足以證明選舉中有人以「死亡選民」作大規模舞弊。雖然結合上述第一及第二點可推論「選民名冊中有過萬名已死亡的登記選民」，然而上述估算亦顯示名單上實際投票者應佔少數（約一成），而且人數與密芝州根過百歲人口乘以投票率所得數字相若。

「作者」指密芝根州出現「14000張死人票」的說法並無證據，Factcheck Lab的檢查推算14,549人名單上投票人數只佔約一成，即使假設全部都是「死人票」仍跟14,000這個數字相去甚遠。而且估算的投票人數跟該州100歲或以上人口乘上投票率所得數字相若，未能證明有屬死者的選票被郵寄或點算。

至於「作者」指「CNN抽樣其中50人『Fact Check』，說13人確實活着」，忽略《CNN》報導的重點——抽查的50人當中未見「死人投票」的現象——屬誤導內容。

附錄︰關於確認選民資訊的查核方法

在MVIC的選民資訊查詢頁面，可以輸入選民名字、姓氏、出生年份、月份及郵政編碼，如果輸入正確，將顯示選民資料，以及有否在11月3日的大選申請郵寄選票。若該選民沒有申請，會顯示「Your clerk has not recorded receiving your AV Application.」；若該選民已申請，則會顯示申請、寄出及收到選票的日期（如當局未收到選票，最後一欄為空白）。

Factcheck Lab使用上述名單的資料並嘗試輸入不同月份，以查核其中100人的選民資料。在撰寫本篇查核報告期間——香港時間11月18日晚上起——該頁面開始不再顯示11月3日大選郵寄投票進度的資訊，只能確認是否有登記成為選民。當時已完成100人的查核，但因此未能檢查布里切斯是否有投票，僅能確認在選民名單上以及已更新登記資料（出生年份）。

基於這個限制，即使Factcheck Lab會提供資料來源（選民名單試算表），本文刊出時讀者亦已無法驗證試算表上郵寄投票進度的資料，敬請注意。然而讀者仍可檢查不在原本名單上、由Factcheck Lab查核後提供的出生月份資訊，作為Factcheck Lab曾查核相關選民資訊的間接證據。

資料來源

  1. Facebook專頁「作者」帖文
  2. 余杰Facebook帖文
  3. Claims that dead people voted went viral. These are the facts (CNN)
  4. List does not show over 14,000 dead people cast ballots in Michigan's Wayne County (PolitiFact)
  5. https://pastebin.com/zjz6nm6Q
  6. 相關Pastebin頁面的Wayback Machine備份
  7. https://docs.google.com/spreadsheets/u/1/d/1xLfjFPvEL4BgLLpe1kFKqa2oujaQ1WaHGk61k__XHX4/htmlview
  8. 見[3][4]
  9. 詳情請見此試算表。此試算表增加5列資料，包括出生日期（如填0即沒有登記）、有否申請缺席投票（Y即有，N即無），如有申請的話會附上申請的日期、寄出選票日期以及收到選票日期（如填N即網頁未有提供該項資料）。另外名為「stat」的工作表附上統計資料。
  10. 參考[9]
  11. 參考[9]，密芝根州的郵政編碼可參考postcodebase.com網頁列表或密芝根州這份普查文件。
  12. 參考[9]
  13. Deceased voters’ ballots are not counted (Michigan State of Department)
  14. Rejected absentee ballot numbers highlight need for legislative changes (The Office of Secretary of State Jocelyn Benson)
  15. 參考[9]
  16. NOT REAL NEWS: A look at what didn't happen this week (Associated Press)
  17. Meet Michigan’s ‘dead’ voters. They’re quite alive, despite false fraud claims (Bridge Michigan)
  18. 以表中共2830人於1920年出生，其中有大約六分之一人在11及12月出生計算。
  19. Centenarians: 2010 (United States Census Bureau)，見報告表2。
  20. Annual Estimates of the Resident Population for Selected Age Groups by Sex for Michigan: April 1, 2010 to July 1, 2019 (United States Census Bureau)（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21. 2020 Michigan Election Results (The Office of Secretary of State Jocelyn Benson)
  22. 見[20]

本文出自事實查核實驗室（Factcheck Lab），轉載前請先參考其版權聲明。

撰寫︰鄭家榆（執行編輯）
複核︰區家麟（編審成員）
校正︰黎苑姍（編審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