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 網絡在不同時間曾流傳宣稱指日本駐華大使垂秀夫表示，逾九成日本民眾反感中國，中國或中國人應反思。
  • 垂秀夫於2020年履新時接受《澎湃新聞》訪問，被問及如何看待有民意調查顯示中日兩國民眾之間的好感有反差的現象。
  • 垂秀夫回應稱︰「針對造成這種現狀的原因以及如何扭轉這種局面，還希望中方能夠好好研究」，並指日本願意同中方一起思索。
  • 民意調查來自兩國民間交流年度性論壇「北京—東京論壇」，2023年數據顯示，超過90%日本民眾對中國「印象不好」或「比較不好」。
  • 網絡流傳的說法，挪用垂秀夫2020年的部分言論作為對2023年調查結果的回應，沒有交代其言論原來的脈絡，並未準確反映其受訪言論，屬誤導訊息。

背景

2023年10月8日，Facebook用戶「Aubrey Phanthxngkam」發佈帖文宣稱日本駐華大使表示「90%以上的日本民眾都反感中國，中國人應該進行反思」。帖文反問「那幾乎100%的中國人都反感日本，日本人是不是應該切腹？？」，並附上一張日本駐華大使垂秀夫的照片。帖文獲54個表情回應、16個留言及5次分享。[1]

以Google逆向搜尋該圖片，可找到微博用戶「大象搬砖」於同日較早時間以簡體字發佈相同的帖文及相片，獲逾1萬個讚、1,281個留言及308次轉發。[2]搜尋結果亦見X（前稱Twitter）用戶「琅琊先生(fo)」（@langyaxianshen1）發佈相同內容，附上的相片載有「@大象驮蜗牛」的微博水印。[3]現時微博顯示用戶「大象驮蜗牛」不存在，惟該用戶及「大象搬砖」的帳號主頁採用相同連結，可見「大象驮蜗牛」已改名為「大象搬砖」。[4,5]

圖1-3：Facebook用戶「Aubrey Phanthxngkam」、微博用戶「大象搬砖」及X用戶「琅琊先生(fo)」（@langyaxianshen1）帖文截圖。

在Facebook搜尋「日本駐華大使」可找到用戶「駱觀」於2023年4月26日已發佈類似宣稱，帖文指日本駐華大使表示「超過9O%日本民衆反感中國，望中國反思」。[6]在Facebook搜尋同一字句，可見用戶「鄧伯」於同日稍後時間發佈類似帖文指「😈小日本駐華大使恐懼說：超過9O%小日本民衆反感，怕中國算帳，望中國反思不究？」[7]兩則帖文共獲639個表情回應、111個留言及27次分享。

在Google搜尋「日本駐華大使 日本民衆反感中國」，可找到網站搜狐及「資訊咖」分別2023年5月及11月發佈的文章，宣稱日本組織「NPO」就民眾對中國印象進行民意調查，垂秀夫「近日」在接受中國媒體採訪時發佈網傳言論。[8,9]

網絡在不同時期流傳宣稱為垂秀夫的言論，但均沒有交代具體日期及資料來源。

圖4,5：Facebook用戶「駱觀」及「鄧伯」帖文截圖。

查證

2020年垂秀夫受訪談中日民間關係

在Google搜尋「垂秀夫  日本民眾反感中國」，可找到法國國際廣播電台（RFI）及台灣中央社分別於2020年12月28日及29日發佈的報導，兩者均引述中國媒體《澎湃新聞》於12月28日的垂秀夫專訪，指他曾回應中日民間好感現反差的情況。[10,11]

在Google搜尋「澎湃新聞 垂秀夫」可以找到《澎湃新聞》於2020年12月28日發佈的垂秀夫專訪，標題為「日本新任驻华大使垂秀夫接受澎湃专访：六提“稳定的中日关系”」。[12]內文交代垂秀夫為新任日本駐華大使，他在11月26日發表履新致辭，另於12月23日接受專訪。

報導主要以文字對答形式記錄訪問內容。《澎湃新聞》記者提及有民意調查顯示，中日民眾之間的好感出現反差，中方認為現象值得重視和深思，又指時任中國外交部長王毅稱「日本社會對華認知似乎出了偏差和問題」，並詢問垂秀夫對此事的看法以及如何促進兩國民眾的感情。

當時垂秀夫回應稱，國民之間的感情和信任需要外交部門妥善應對。他又指在過去中國人對日印象不佳的時期，中方常要求日本政府採取措施，日本政府亦有透過健全吸引中國遊客的制度及各種交流活動等方式努力。

就日本人對華情感方面，垂秀夫表示：

「針對造成這種現狀的原因以及如何扭轉這種局面，還希望中方能夠好好研究。當然，我們願意同中方一起思索，如有需要也可以提出參考意見。對於中方的努力，我們會盡全力去協助。因為搞好外交部門同行間的溝通正是我們外交官的職責所在。」

垂秀夫的回應主要提及政府和外交部門有責任應對國民之間的感情，過去日本亦有採取相應措施，希望中方能研究造成有關現象的原因及應對方式，日方亦願意一同思索及提供協助。

網絡流傳的宣稱指垂秀夫表示「望中國／中國人反思」，並未準確反映其受訪言論。相關報導文章及他本人沒有提及民調具體數據，亦沒有提及「反思」字眼。

網絡流傳的說法沒有提供完整脈絡交代垂秀夫受訪言論，屬誤導訊息。

中方認為兩國民眾感情反差值深思

《澎湃新聞》記者提問時引述王毅言論，搜尋相關字句，可找到中國外交部網頁在2020年11月30日發佈的文章，題為「王毅國務委員外長在第16屆『北京—東京論壇』開幕式上的視頻致辭」。[13]

王毅在致辭提及「北京—東京論壇」於該年的調查顯示，中國民眾的對日好感度不斷上升，達45%的高位，日本民眾對華好感度卻降到10%的新低。他表示︰「姑且不論這一調查的準確度如何，兩國民眾感情出現反差是一個事實，值得我們重視和深思。在我看來，日本社會的對華認知似乎出了偏差和問題。」

從上述發言可見，中方認為兩國民眾感情現反差屬事實，現象值得深思。

民調來自中日雙方合作進行

根據「北京—東京論壇」就論壇簡介的備份網頁，活動是由中國日報社與日本非盈利法人機構言論NPO於2005年開始的中日兩國民間交流年度性論壇，輪流在北京及東京每年舉辦一次，獲國務院新聞辦支持。自2015年起，論壇轉為中國外文局及言論NPO共同主辦。[14]

根據中國外文局網站及中國網簡介，中國外文局全名為中國外文出版發行事務局，對外稱為中國國際傳播集團（China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s Group, CICG），亦稱中國國際出版集團（China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Group, CIPG），是中共中央直屬事業單位，負責黨和國家對外宣介任務的國際傳播機構。[15,16]

中日關係民意調查屬「北京—東京論壇」的重要組成部分[17]，「北京—東京論壇」網站設有「民意調查」頁面公佈相關結果[18]，點擊「2020年中日关系舆论调查」會連結至「中國網」的文章，惟內文僅提及中國受訪者對日本的總體印象持「很好」和「相對較好」的比例為45.2%，持「相對不好」或「不好」的比例為52.9%，沒有交代日本民眾的相關數據。[19]

根據言論NPO發佈的2020年中日民意調查簡介及完整報告，調查由該機構及中國外文局每年進行一次，自2005年開始，該年為第16次調查。同年9至10月，日本在全國範圍內針對18歲以上的民眾採集數據，有效樣本數為1,000份。中國則在10個城巿進行訪談，有效樣本數為1,571份。

調查結果顯示，有89.7%的日本民眾對中國「印象不好」或「比較不好」（見圖6紅線），比2019年增加5個百分點，10%日本民眾對中國「印象不錯」或「比較好」（見圖6藍線）；45.2%的中國民眾對日本「印象不錯」或「比較好」（見圖6綠線），數據吻合王毅言論。[20,21]

圖6：言論NPO發佈的2020年兩國民意調查結果。

言論NPO於2023年10月10日公佈2023年調查結果，調查於該年8月至9月進行，目的是了解中日兩國人民互相理解及認同的狀況與變化。日本及中國的的有效樣本數分別為1,000及1,506，有92.2%的日本民眾對中國「印象不好」或「比較不好」（見圖7紅線），有62.9%中國民眾對日本「印象不好」或「比較不好」（見圖7紫線）。當中，日本民眾對中國印象的數據與近日網絡流傳的說法吻合，惟調查的用字並非「反感」。[22]

圖7：言論NPO發佈的2023年兩國民意調查結果。

結論

「北京—東京論壇」每年會就中日關係進行民意調查，2020年的中日關係民意調查結果顯示，有89.7%的日本民眾對中國印象不好或比較不好，45.2%的中國民眾對日本「印象不錯」或「比較好」。中方承認兩國民眾感情現反差，認為現象值得深思。同年年底，新上任的日本駐華大使垂秀夫受訪時表示，希望中方能夠研究造成相關現象的原因及扭轉局面的方法，亦願意一起思索及提供協助。

2023年的調查顯示，超過90%日本民眾對中國印象不好或比較不好。網絡流傳宣稱，挪用垂秀夫2020年的部分言論作為對2023年調查結果的回應，沒有交代其言論的完整脈絡，並未準確反映其受訪言論，屬誤導訊息。

附錄

《澎湃新聞》訪問內容節錄（原文為簡體字）

民間溫差：將為改善中國人的對日情感不懈努力

澎湃新聞：在中日民間交往方面，此前有民調顯示，中日之間民間相互好感度出現反差。中方認為這值得重視和深思，王毅國委說日本社會的對華認知似乎出了偏差和問題。您如何看待？對於如何促進兩國民眾之間的相互了解和友好感情有何看法？

垂秀夫：外交涉及的是國與國的關係，儘管說有各自的政府在管控，但歸根結底國民之間的感情和信任問題恰恰是需要外交部門去妥善應對的。

根據你提到的輿論調查，對日本印象「好」的中國人增多，而對中國印象「不好」的日本人也很多。

在過去中國人對日印象極為不佳的時期，中方經常要求日本政府採取措施。而日本政府也一直在努力，比如健全吸引中國遊客的制度，切實開展各種文體交流和青年交流活動等。國民感情問題有著非常脆弱的一面，很多因素都可能成為其突然爆發的導火索。今後，我們將一如既往地為改善中國人的對日情感而不懈努力。

在日本人對華情感方面，針對造成這種現狀的原因以及如何扭轉這種局面，還希望中方能夠好好研究。當然，我們願意同中方一起思索，如有需要也可以提出參考意見。對於中方的努力，我們會盡全力去協助。因為搞好外交部門同行間的溝通正是我們外交官的職責所在。

另外，在這次的輿論調查中，日中雙方均有約7成的人回答說「日中關系很重要」。因此，我認為日中兩國應該有更多的人，逾越認知上的不足和感情上的障礙，謙虛坦誠地客觀看待對方，並開展多領域和多層次的交往。

王毅致辭內容節錄（原文為簡體字）

各位朋友，民間友好始終是中日關系發展的重要基石。「北京－東京論壇」今年進行的輿論調查顯示，中國民眾的對日好感度不斷上升，達到45%的高位，而日本民眾對華好感度卻降到了10%的新低。姑且不論這一調查的準確度如何，兩國民眾感情出現反差是一個事實，值得我們重視和深思。在我看來，日本社會的對華認知似乎出了偏差和問題。

中日之間既有廣泛共同利益，也存在一些矛盾分歧，需要妥善把握和處理。對於雙方的共同利益，我們要不斷拓展弘揚，使之成為連接雙方的堅實橋梁和紐帶。對於分歧和敏感問題，我們應該把它放到適當位置，進行有效和建設性的管控。在事關對方的內政問題上，要堅持相互尊重，體現作為近鄰的理解和包容。中國政府和各部門正在為此而做出不懈努力，我們希望日本政府和主管部門也能採取同樣的態度。

資料來源

  1. Facebook用戶「Aubrey Phanthxngkam」帖文
  2. 微博用戶「大象搬砖」帖文Archive.today備份
  3. X用戶「琅琊先生(fo)」（@langyaxianshen1）Archive.today備份
  4. 在微博搜尋「大象驮蜗牛」，可見有用戶發文時曾標註該用戶，點擊連結後頁面會快速顯示為「该用户不存在(20003)」，其後轉為空白。
  5. 現時微博用戶「大象搬砖」主頁的連結為https://weibo.com/u/1944375784，Factcheck Lab於2023年9月發佈的事實查核報告（見報告註6）曾記錄微博用戶「大象驮蜗牛」主頁為同一連結。Archive.today於2022年8月就該頁的備份亦顯示該用戶名稱為「大象驮蜗牛」。在「大象搬砖」的微博內搜尋「大象驮蜗牛」，可找到該用戶曾發佈「大象驮蜗牛」派發紅包及感謝「大象驮蜗牛」粉絲的帖文。
  6. Facebook用戶「駱觀」帖文
  7. Facebook用戶「鄧伯」帖文
  8. 搞笑!日本驻华大使:超90%日本民众反感中国，希望中国反思! （搜狐/辣妹Radio）Wayback Machine備份
  9. 日本駐華大使:超90%日本民眾反感中國，希望中國反思！（資訊咖）Archive.today備份
  10. 中日民间好感度反差 日本新任驻华大使：望中方能好好研究（法國國際廣播電台）
  11. 近9成日人對中反感 垂秀夫：盼中國好好研究（中央社）
  12. 日本新任驻华大使垂秀夫接受澎湃专访：六提“稳定的中日关系”（澎湃新聞），《澎湃新聞》另將訪問分為文字及影片內容放於其他連結。
  13. 王毅国务委员兼外长在第16届“北京－东京论坛”开幕式上的视频致辞（外交部）
  14. 论坛简介（中國網新聞中心）Wayback Machine備份，「北京—東京論壇」網站設有「论坛简介」專頁，點擊內頁的「论坛简介」，該連結現已失效，可於Ｗayback Machine找到相關備份。
  15. 机构简介（中國外文出版發行事業局）
  16. 外文局介绍（中國網），連結會自動跳往「中国网介绍」的頁面，須自行點擊「中国外文局介绍」一欄。
  17. 第十九届北京-东京论坛“中日关系舆论调查”结果发布（中國網/中國外文局）
  18. 民意调查（北京—東京論壇）
  19. 看点都在这！2020年中日关系舆论调查报告发布（中國網）
  20. 日中世論調査で分かった中国の日中協力への期待と日本の立ち位置―第１６回日中共同世論調査結果を公表します（言論NPO），原文為日語，以Google翻譯為中文理解，另可參考英文版本公告。
  21. 第16回 日中共同世論調査 結果（言論NPO），須登記成為會員方可閱讀調查結果，原文為日語，以Google翻譯為中文理解。報告第一項的調查結果為「日本人和中國人對對方國家的印象」，並附有相關結果圖表。另可參考英文版本調查報告。第19回日中共同世論調査 日中世論比較結果（言論NPO），須登記成為會員方可閱讀調查結果，原文為日語，以Google翻譯為日語理解。報告第一項的調查結果為「日本人和中國人對對方國家的印象」，並附有相關結果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