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 網上流傳消息引述中國駐法大使盧沙野指2019年「德特里克堡生物實驗室曾發生事故隨即被關閉，很快該地區就出現了肺炎病例」，並指「武漢軍運會位期間有5名美軍生病由專機接回國」。
  • 有關說法來自中國駐法大使館網頁發佈的「盧沙野大使與法國外交記者協會交流實錄」。
  • 盧沙野關於德特里克堡實驗室及武漢軍運會的說法早已流傳，他的言論並未提供新證據。
  • 他指德特里克堡實驗室發生事故後，該地區出現肺炎病例，並宣稱美國CDC負責人後來承認個案為COVID-19病例。
  • 然而沒有證據顯示肺炎個案跟實驗室有關，而且時任美國CDC主任也沒有表示這些個案為COVID-19病例，盧沙野的說法屬錯誤訊息。
  • 盧沙野又指美國於2019年武漢軍運會成績不佳「奇怪」，並暗示5名美國代表當時患上COVID-19，但不在武漢感染。
  • Factcheck Lab過往的事實查核報告指出，美國該屆軍運會成績與過往數屆接近，並無異常，而且2020年2月中國已有媒體引述醫院方面表示5名外籍運動員患上瘧疾，與COVID-19無關，盧沙野的說法屬誤導內容。
訂閱支持 Factcheck Lab 運作

背景

Facebook專頁「婷婷观世界」於2022年12月16日發佈影片，畫面上方的文字為「盧沙野大使︰武漢軍運會位期間有5名美軍生病由專機接回國」及「美國和歐洲早在2019年年中就已出現新冠病例」（原文為簡體字）。影片下方則有三句引述「盧沙野大使」的言論，並有小字指「據12月14日中國駐法國大使館官方消息」︰

  • 「武漢在2019年10月份舉辦了軍運會，有5名美國軍人運動員病了由專機接回國，兩個月後武漢就發現了病例」
  • 「早在2019年7月，美國軍方德特里克堡生物實驗室曾發生事故隨即被關閉，很快該地區就出現了肺炎病例」
  • 「我們知道新冠病毒潛伏期至少兩周，難不成美國軍人一到武漢就被感染了？」

影片共有219個表情反應、31個留言、29次分享及3,189次觀看，有留言以「Americanviruses」、「美國病毒」等用語暗示病毒源自美國。[1]

Facebook專頁「時聞香港」在轉發「婷婷观世界」的影片時，貼出一段標題為「盧沙野大使與法國外交記者協會交流實錄」的文字問答，內容談及引起COVID-19的SARS-CoV病毒（文中稱為「新冠病毒」）來源，隨後話題轉為武漢的世界軍人運動會（軍運會），最後一條問題為「這麽說是美國人把病毒帶到了中國？」，回答則為「你可以自行思考，然後得出結論，我只提供事實。」[2]

「婷婷观世界」於12月18日貼出另一段顯示來自「辣椒新闻」的影片，附上介紹「新冠溯源最新進展！中國官方證實 #武汉军运会 曾有5名美國運動員患病，美專機接回國」（原文為簡體字）。影片有187個表情反應、9個留言、47次分享及1,390次觀看，分別有留言稱「即是刻意本播毒！」及「由始至終都相信是軍運會期間美國帶進來的陰謀」。[3]

此外，12月17日《巴士的報》的YouTube頻道亦有一段影片，標題指「法國大使盧沙野談武漢疫情，提及美國軍人惹關注」，影片後段主持指中國駐法國大使館網頁發佈大使盧沙野出席法國外交記者協會晚宴的交流，同樣宣稱武漢軍運會期間有美國軍人染病，並反問記者「難道美國軍人一到武漢就被感染？」主持表示自己解讀這問題為「你估會唔會係美國人將啲病毒帶嚟中國？」，但未有就病毒源頭下判斷。影片在YouTube上有逾1,500個喜歡、85個留言及超過25,000次觀看。[4]

在Facebook搜尋「盧沙野 武漢」，亦可發現兩則帖文分別貼出兩條連結，但同樣前往標題為「法國記者追問新冠病毒溯源，盧沙野大使給出重要線索：武漢軍運會」的文章。[5,6]兩篇文章內容相同，更宣稱「美國利用武漢軍運會播毒這事，雖然在我們中國可謂路人皆知，但西方社會在其主流媒體的掩飾下卻鮮有人了解」。[7,8]

圖1-3︰（左至右）Facebook專頁「婷婷观世界」2022年12月16日及18日帖文截圖、《巴士的報》YouTube影片截圖。

查證

在Google搜尋「盧沙野大使與法國外交記者協會交流實錄」可找到中華人民共和國駐法蘭西共和國大使館網頁上的同名文章，文章指2022年12月7日盧沙野出席法國外交記者協會晚餐交流會[a]，並以問答形式記錄他對多個問題的回應。[9]其中6組問答與「時聞香港」的帖文相同（原文為簡體字，「時聞香港」的帖文則使用繁體字）。[10]

盧沙野在回答病毒源頭的問題時的內容跟上述在網絡流傳的影片、文章相似，並分別作出跟美國德特里克堡（Fort Detrick）實驗室及武漢軍運會有關的兩個宣稱︰

  • 德特里克堡實驗室於2019年7月曾發生事故，隨即被關閉，該地區很快出現肺炎病例，至2020年3月，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CDC）負責人在議會承認為COVID-19病例。[11]
  • 2019年10月武漢舉行了軍運會，美國代表沒有獲得金牌，而且有5名軍人運動員染病，由美國專機接回國。兩個月後武漢出現COVID-19病例。[12]

無證據顯示實驗室與肺炎病例相關

《紐約時報》於2019年8月5日報導，美國CDC於7月發出命令暫停德特里克堡實驗室的研究，原因為該實驗室「沒有足夠系統去淨化廢水」，但CDC基於國家安全理由沒有透露更多資訊。報導引述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院（U.S. Army Medical Research Institute of Infectious Diseases）的發言人指事件對公共衛生沒有威脅、沒有員工受傷，也沒有洩漏任何危險物質至實驗室外。[13]

盧沙野未有提供該地區出現肺炎病例的詳細資料。在Google搜尋2019年7月至9月期間美國肺炎爆發的報導[14]，可發現維珍尼亞州（Virginia）一個供退休人士居住的安老社區於當年6月底爆發呼吸道疾病，症狀包括咳嗽甚至肺炎[15]，當地衛生部門的調查記錄顯示，該處263名住戶當中有63人染病，另外有19名職員出現病徵，自7月15日起沒有新個案，CDC實驗室化驗未能確定上呼吸道感染個案新增的原因，當中有部份樣本對引致感冒的鼻病毒（rhinovirus）呈陽性。[16]德特里克堡實驗室位於馬里蘭州（Maryland），跟上述社區相隔約76公里[17]，另無證據顯示個案跟實驗室有關聯。

另外曾可搜尋到同年8月馬里蘭州衛生部門調查因電子煙引起的肺病[18]，過往亦有傳言宣稱電子煙肺病爆發跟德特里克堡實驗室及COVID-19有關[19,20]，惟資料顯示電子煙肺病的成因並非病毒。[21]

過往亦有中國官方代表懷疑德特里克堡實驗室關閉與上述兩宗爆發有關，惟未有提供證據支持。[22]

盧沙野曲解CDC言論

2020年3月，時任美國CDC主任雷德菲爾德（Robert Redfield）出席美國眾議院會議時，被眾院員勞達（Harley Rouda）問到是否可能有流感病人實際上感染了冠狀病毒而被誤診，他回應時稱標準程序是檢測病人有否感染流感。勞達跟進問當局有否為死者進行檢測，他回應指有監察因肺炎死亡的個案，但並非在所有城市、州份及醫院進行。最後勞達問到美國是否有部分看似是流感死亡的人實際上死於冠狀病毒，他表示當時有部分個案確實如此。[23]

《環球時報》的Twitter帳戶上發佈了這段對答的影片[24]，當時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在Twitter亦發佈同一影片，宣稱可能是美國軍人把疫情帶到武漢，但未有提供證據。[25]

雷德菲爾德的回應並未具體提及有關病人感染的時間及地點。盧沙野在上述記錄中，宣稱2020年3月CDC負責人承認德特里克堡實驗室關閉後附近地區出現的肺炎為COVID-19病例，屬錯誤訊息。

武漢軍運會言論誤導

盧沙野並未直接宣稱美國派去參與武漢軍運會的代表跟COVID-19有關，但其內容暗示5名病人感染COVID-19，例如他在回答中表示（原文為簡體字）︰

有5名美國軍人運動員病了，由美國專機接回國。當時是10月份，兩個月後，武漢就發現了病例。我們知道，新冠病毒潜伏期至少兩周。我們總不能說因爲當時武漢已經出現了病毒，從而導致美國在軍運會上沒取得好名次吧。難不成美國軍人一到武漢就被感染了？

記錄中隨後的提問為「這麽說是美國人把病毒帶到了中國？」但他僅回應「你可以自行思考，然後得出結論，我只提供事實。」[26]從上述的社交媒體帖文反應及網絡文章而言，也可見有人推論「美國軍運會代表團到武漢散播病毒」。[27]

過往亦有流傳武漢軍運會與COVID-19源頭有關的訊息[28]，主要質疑跟盧沙野類似，包括認為以下兩件事可疑︰

  • 美軍強大但美國代表成績不佳；
  • 美國有5名代表染病。

關於第一點質疑，Factcheck Lab於2021年7月發佈的事實查核報告已指出[29]︰

翻查主辦軍運會的國際軍事體育理事會（CISM）年報，美國於2019年武漢軍運會取得3銀5銅共8個獎牌，於獎牌榜排第35位。至於再早之前的2015、2011及2007年三屆，分別取得6個、6個及10個獎牌，相比之下美國代表隊於2019年軍運會的表現未見異常。

至於第二點，Factcheck Lab於同一份報告指出，《南方周末》於2020年2月23日的報導中引述金銀潭醫院院長張定宇表示，軍運會期間5名外籍運動員均患上瘧疾，與COVID-19無關。[30]《人民日報》的Twitter帳戶亦在2020年3月16日發佈帖文，提及「金銀潭醫院院長張定宇表示，五外籍運動員系患瘧疾入院並得到妥善安置，與新冠肺炎無關」，惟此帖文已被刪除。[31]

從以上資料判斷，盧沙野的說法屬誤導內容。

結論

2022年12月7日，中國駐法國大使盧沙野與法國外交記者協會交流時指2019年7月德特里克堡實驗室關閉後，當地出現肺炎個案，並宣稱美國CDC負責人後來於2020年3月在議會承認這些個案為COVID-19病例。然而並無證據顯示當時附近地區的肺炎個案跟德特里克堡實驗室有關，而且時任CDC主任雷德菲爾德回答眾議員提問時，沒有表示這些個案為COVID-19病例，因此盧沙野的說法屬錯誤內容。

盧沙野在談論2019年的武漢軍運會時，亦指美國沒有取得金牌、排名30以外「奇怪」，並暗示美國有5名代表患上COVID-19而且不是在武漢感染。根據Factcheck Lab過往的查核報告，美國代表團於2019年軍運會所獲獎牌數量跟過往數屆相若，沒有異常，而且中國媒體早於2020年2月已引述金銀潭醫院院長張定宇表示5名外籍運動員均患上瘧疾，與COVID-19無關，盧沙野的說法屬誤導內容。

更正

a. 本文發佈時的版本指「文章指2022年12月17日盧沙野出席法國外交記者協會晚餐交流會」，該日期應為2022年12月7日，現已更正。（更正時間︰2023-01-26 10:14）


訂閱Patreon支持Factcheck Lab運作

資料來源

  1. Facebook專頁「婷婷观世界」影片
  2. Facebook專頁「時聞香港」帖文
  3. Facebook專頁「婷婷观世界」影片
  4. 【晨早直播】美國政府關切可能出現新冠病毒新變種。 法國大使盧沙野談武漢疫情，提及美國軍人惹關注。22年12月17日（YouTube/Bastille Post巴士的報），見影片第13分8秒至16分48秒。
  5. Facebook專頁「炎黄子孫 形勢網圈」帖文
  6. Facebook專頁「全球華人科技聯盟」帖文
  7. 法國記者追問新冠病毒溯源，盧沙野大使給出重要線索：武漢軍運會（炎黄子孫 形勢網圈）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8. 法國記者追問新冠病毒溯源，盧沙野大使給出重要線索：武漢軍運會（琪琪看新聞）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
  9. 卢沙野大使与法国外交记者协会交流实录（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法兰西共和国大使馆）
  10. 見[5]，相關內容由「第一个问题，新冠病毒溯源调查是否有新的进展？」一句至「你可以自行思考，然后得出结论，我只提供事实。」
  11. 見[5]，相關內容為「事实上，早在7月，美国军方德特里克堡生物实验室曾发生事故，随即被关闭，很快该地区就出现了肺炎病例。当时人们还不知道这种肺炎是什么病，后来美国疾控中心负责人在2020年3月份在议会承认这就是新冠病例。」
  12. 見[5]，相關內容為「武汉在10月份举办了军运会，美国派出了一个庞大代表团。我们知道，美国军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但你知道在那次军运会上美国代表团的成绩是多少吗？」、「一块金牌都没有。在奖牌榜上，美国都排到30名开外了。这太奇怪了。」及「有5名美国军人运动员病了，由美国专机接回国。当时是10月份，两个月后，武汉就发现了病例。我们知道，新冠病毒潜伏期至少两周。我们总不能说因为当时武汉已经出现了病毒，从而导致美国在军运会上没取得好名次吧。难不成美国军人一到武汉就被感染了？」
  13. Deadly Germ Research Is Shut Down at Army Lab Over Safety Concerns (The New York Times)
  14. 在Google搜尋「pneumonia outbreak before:2019-09-01 after:2019-07-01」。
  15. Respiratory illness outbreak at retirement home kills 2 and sickens dozens more (CNN)
  16. Outbreak Investigation at Assisted Living Facility in Springfield (Fairfax County Health Department)
  17. 在Google地圖搜尋「greenspring senior living community」及「Fort Detrick Maryland」並使用「測量距離」功能。
  18. Maryland Department of Health investigating cases of severe lung illness in people using e-cigarettes
  19. 【Fact Check】「電子煙肺病」是否美國隱瞞肺炎疫情的陰謀？（關鍵評論網）
  20. 【錯誤】美國國會「終於承認」有運動員於2019武漢軍運會疑似染上COVID-19？（Factcheck Lab）
  21. E-cigarette, or Vaping Product, Use Associated Lung Injury (EVALI) (Yale Medicine)，另可參考[19]及[20]中「電子煙肺病的相關傳言」部分。
  22. Full text: Doubtful Points about Fort Detrick (USAMRIID) (Xinhua)
  23. CDC director says some coronavirus-related deaths have been found posthumously (CNN)
  24. 《環球時報》Twitter帳戶「Global Times」（@globaltimesnews）影片
  25. Chinese diplomat promotes conspiracy theory that US military brought coronavirus to Wuhan (CNN)
  26. 見[5]。
  27. 見本文「背景」部分。
  28. 【Fact Check】美國借世界軍人運動會在武漢散播病毒？（關鍵評論網），另可參考[20]。
  29. 見[20]「過往流傳的軍運會傳言」部分。
  30. 見[20]「過往流傳的軍運會傳言」部分。
  31. 《人民日報》Twitter帳戶「人民日報 People's Daily」（@PDChinese）帖文，帖文已被刪除，可參考Wayback Machine備份網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