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 葉劉淑儀在《明報》發表文章，提及俄羅斯指控美國在烏克蘭資助生化武器實驗室，並宣稱美國的否認屬謊言。
  • 其理據源自美國《霍士新聞》節目主持人卡臣，她在文中指美國國務院政治事務國務次卿（Under secretary）盧嵐「親口承認」生化實驗室確實存在。
  • 盧嵐在聽證會上僅提到烏克蘭有生物研究設施，並未承認屬於美國，亦沒有指這些設施研究生化武器，美國國務院回應卡臣時表明盧嵐的回應並非指生化武器設施。
  • 葉劉淑儀曲解了盧嵐的言論，有關宣稱屬誤導內容。\

訂閱Patreon支持Factcheck Lab運作

背景

香港立法會議員、行政會議非官守成員及新民黨主席葉劉淑儀的Facebook專頁於2022年3月25日發佈兩則宣稱「霍士新聞踢爆美謊言」的帖文[1,2]，內容分別是兩篇她較早前在《明報》發表的文章。[3,4]兩則帖文合共有逾300次分享及超過2,400個表情反應。

（更正：在本篇報告發佈前的檢查發現未能讀到葉劉淑儀Facebook專頁相關帖文，因此在原文稱帖文已被刪除。惟發佈後《求驗傳媒》指出帖文未被刪除，特此更正，並向讀者及葉劉淑儀致歉。更正時間：2022-04-15 20:50）

葉劉淑儀的文章宣稱「俄羅斯國防部在3月6日公布在烏克蘭境內發現由美國資助的生化武器實驗室」，並引述美國《霍士新聞》（Fox News）電視節目主持人卡臣（Tucker Carlson，文中譯作「卡爾森」）的批評，指他「證明秘密實驗室確實存在」。

葉劉淑儀亦於文章指控「美媒乃至美國政府一直欺瞞國際社會及美國人民」，認為美國方面否認俄羅斯的指控實屬謊言。[5]

圖1及圖2︰葉劉淑儀Facebook專頁帖文截圖。

查證

葉劉淑儀文章的資料來源主要為卡臣的節目《Tucker Carlson Tonight》，惟未有提及該集節目的播放日期。搜尋內容關鍵字「tucker carlson foxnews ukraine biolab」可找到卡臣於3月10日的節目影片，標題宣稱「五角大樓（即美國國防部）就烏克蘭生物實驗室一事說謊」（The Pentagon is lying about biolabs in Ukraine）。[6]

「生物研究設施」不等於「生化武器實驗室」

〈霍士新聞踢爆美謊言（一）〉的推論如下︰

  • 俄羅斯宣稱美國在烏克蘭境內資助生化武器實驗室；
  • 美國政府及美國媒體否認此說法，並稱之為虛假訊息；
  • 「生化實驗室的存在最終由美國國務院政治事務國務次卿盧嵐（Victoria Nuland）親口承認」；
  • 葉劉淑儀由此推論「美媒乃至美國政府一直欺瞞國際社會及美國人民」。

根據《路透社》（Reuters）於2022年3月10日的報導，俄羅斯於3月再次指控美國於烏克蘭境內運作研發生物武器的實驗室，美國否認有關說法[7]，因此重點在於盧嵐有否親口承認烏克蘭有生化武器實驗室。

葉劉淑儀以及卡臣的理據來自3月8日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的聽證會上的一段對答，卡臣在節目中播出參議員盧比奧（Marco Rubio）的問題及盧嵐的回答[8]，翻譯如下︰

盧比奧︰「烏克蘭是否擁有生物或化學武器？」

盧嵐︰「烏克蘭有一些生物研究設施，我們現時頗為擔心俄軍可能會嘗試控制這些設施，所以我們正跟跟烏克蘭方面合作，避免這些研究材料落入俄軍手上。」[9]

這段對答中，盧嵐僅提到烏克蘭有「生物研究設施」（biological research facilities），沒有指這些設施屬於美國或由美國資助，更沒有承認烏克蘭有生化武器或生化武器實驗室。葉劉淑儀的文章中亦僅提到卡臣認為從這個答案「可以假設實驗室用於研發生化武器」。[10]

而在葉劉淑儀第二篇文章〈霍士新聞踢爆美謊言（二）〉中，她引述卡臣收到美國國務院的回覆，明確指出「美國國防部沒有擁有或營運烏克蘭境內的生化實驗室」，並表示盧嵐提及的是「烏克蘭境內為病理診斷及生化安全而設的實驗室（diagnostic and biodefense）而不是生化武器設施」（原文見圖3及圖4）。[11]

圖3及圖4︰卡臣在節目中引述美國國務院的回覆。

當然，葉劉淑儀及卡臣可能認為盧嵐的回應並未否定俄羅斯的指控，然而葉劉淑儀在文章中宣稱盧嵐「親口承認」生化實驗室存在並推論美國政府就俄國的指控「一直欺瞞國際社會及美國人民」，明顯曲解了盧嵐的回答，屬誤導內容。

「生物威脅減少計劃」非秘密項目

葉劉淑儀在〈霍士新聞踢爆美謊言（二）〉提到（引文中的「他」為卡臣）︰

他引述美國國防部2010年一則新聞公告，指美國參議員盧加爾（Dick Lugar）鼓掌歡迎臨時實驗室在烏克蘭敖德薩市開幕，並宣布實驗室將會作研究「生化恐襲使用的危險病原體」，包括炭疽病、兔熱病、寇熱，以及其他危險病原體。[12]

翻查卡臣的節目，的確有引用這段內容︰[13]

圖5及圖6︰卡臣節目截圖。

搜尋圖中文字，可以在美國國防部網站一份文件找到出處，這並非美國國防部的新聞公告，而是美國空軍反武器擴散中心（The USAF Counterproliferation Center）的剪報。[14]該報導來自網站BioPrepWatch.com，雖然文件上的連結已經失效，但可透過網絡時光機（Wayback Machine）查看其備份網頁、確認出處。[15]

比較有關報導可發現卡臣引述的內容略去了一項重要訊息。雖然他提到該實驗室的生物安全等級在第三級，亦提到該實驗室會用作研究炭疽病等可能被恐怖份子利用的病原體，但未有提及實驗室屬於「能恩－盧加爾合作減少威脅計劃」（the Nunn-Lugar Cooperative Threat Reduction program）。這項計劃的源頭正是上述提到的美國參議員盧加爾有份推動的法案，其中一項延伸計劃為「生物威脅減少計劃」（Biological Threat Reduction Program）。[16]

而葉劉淑儀引述卡臣指「美國駐烏克蘭領事館網頁附有美國支持烏克蘭生化研究設施的紀要，但今天這些網絡連結已經失效，抹殺了美國國民的知情權」，內容同樣誤導。有關連結的確失效，但失效源於網頁更新的失誤，而且有關網頁已換上有效連結。

事實查核機構PolitiFact引述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的回應，表示相關連結自2021年5月起已失效，源於2015至2016年期間的網頁更新。該發言人解釋，在移動「photos.state.gov」伺服器上的內容時，未有把有關PDF檔案轉換，而這個錯誤直到近日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戰爭引起相關討論才被發現。[17]

有關的PDF檔案連結可在美國駐烏克蘭大使館介紹「生物威脅減少計劃」的頁面見到[18]，透過「網絡時光機」查看備份網頁，可發現有關錯誤在3月10日時仍然存在（使用「photos.state.gov」起首的連結）[19]，並於同一日更正。[20]透過「網絡時光機」的備份網頁查看，可見到有關的PDF檔案在2021年5月左右仍然存在，與PolitiFact引述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的回應吻合。[21]

此外，「網絡時光機」的備份顯示這個介紹「生物威脅減少計劃」的頁面早於2020年4月已經存在，內文亦提及協助烏克蘭當局多個實驗室升級。[22]當時美國駐烏大使館發聲明解釋「生物威脅減少計劃」的目標是跟烏克蘭政府合作，在烏克蘭政府的設施內保護有安全隱憂的病源體和毒素，亦跟烏克蘭合作確保該國能夠在引起安全威脅前偵測及匯報由危險病源體引起的爆發。[23]

卡臣在討論美國「秘密實驗室」時引用「生物威脅減少計劃」的資料，然而這些內容早已公開，卡臣亦沒有證據顯示有關計劃秘密研發生化武器。

結論

葉劉淑儀引用卡臣的節目，在文章中宣稱盧嵐在聽證會上承認了「烏克蘭境內美國資助的生化武器實驗室」存在，然而盧嵐的答案並無承認此事，而且美國國務院隨後給卡臣的回應明確否定有關說法。葉劉淑儀於〈霍士新聞踢爆美謊言（一）〉文中的宣稱屬誤導內容。

葉劉淑儀在〈霍士新聞踢爆美謊言（二）〉引述卡臣的說法，指美國駐烏克蘭大使館網頁關於烏克蘭生化研究設施的檔案連結失效，認為「抹殺了美國國民的知情權」，然而連結失效源於網頁更新失誤，而且有關網頁在其文章發表時已換上有效連結，該說法屬誤導內容。

訂閱Patreon支持Factcheck Lab運作

資料來源

  1. Facebook專頁「Regina Ip 葉劉淑儀」帖文
  2. Facebook專頁「Regina Ip 葉劉淑儀」帖文
  3. 霍士新聞踢爆美謊言（一） / 葉劉淑儀（明報）
  4. 霍士新聞踢爆美謊言（二） / 葉劉淑儀（明報）
  5. 見[1]或[3]。
  6. Tucker: The Pentagon is lying about biolabs in Ukraine (Fox News)
  7. US dismisses Russian claims of biowarfare labs in Ukraine (Reuters)
  8. 見[6]，對答片段在影片3分45秒至4分20秒。
  9. 原文為︰Marco Rubio: “Does Ukraine have chemical or biological weapons?” Victoria Nuland: “Ukraine has biological research facilities which, in fact, we are now quite concerned Russian troops, Russian forces may be seeking to gain control of, so we are working with the Ukrainians on how they can prevent any of those research materials from falling into the hands of Russian forces should they approach.”
  10. 見[3]。
  11. 見[2]。
  12. [2]。
  13. 見[6]，影片第9分38秒至9分58秒。
  14. USAF Counterproliferation Center CPC Outerach Journal, Issue No. 818, 18 June 2010，相關報導見文件第11頁。
  15. BioPrepWatch.com 網絡時光機備份網頁
  16. Fact Sheet: The Nunn-Lugar Cooperative Threat Reduction Program (Center for Arms Control and Non-Proliferation)
  17. How broken URLs helped fuel an unfounded conspiracy theory related to biolabs in Ukraine (PolitiFact)
  18. Biological Threat Reduction Program (US Embassy in Ukraine)
  19. 美國駐烏克蘭大使館「Biological Threat Reduction Program」頁面網絡時光機備份網頁，頁面右方「Fact Sheet」下的連結均以「photos.state.gov」起首。
  20. 美國駐烏克蘭大使館「Biological Threat Reduction Program」頁面網絡時光機備份網頁，頁面右方「Fact Sheet」下的連結改以「ua.usembassy.gov」起首。
  21. 見[19]，按下有關連結會自動前往「網絡時光機」的備份檔案。
  22. 美國駐烏克蘭大使館「Biological Threat Reduction Program」頁面網絡時光機備份網頁
  23. US-Ukraine Partnership to Reduce Biological Threats (US Embassy in Ukraine)

撰寫︰鄭家榆（執行編輯）